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大众号“燃财经”（ID:rancaijing），作者：燃财经作业室，36氪经授权发布。
作者 | 高枫 孙茜
修改 | 维妙
一份现已发布的做空陈述，一份没有发布的审计陈述，将造假22亿元的瑞幸咖啡，逼上了死路。
4月2日，瑞幸咖啡向美国证券买卖委员会提交文件，称公司存在财政造假行为，用“自爆”的方法，引发了这场危机。
危机的导火线，是2个月前由做空组织浑水发布的那份匿名做空陈述。陈述指控瑞幸咖啡涉嫌财政造假，门店销量、产品价格、广告费用、其他产品的净收入都被夸张，2019年第三季度瑞幸的门店经营赢利被夸张3.97亿元。
一位做空产业链上的人士对燃财经剖析，浑水仅仅一个揭露的做空渠道，实在的做空实力（对冲基金）都会把自己隐藏在浑水后边——这份做空陈述是匿名提交，仅仅由浑水代为发布。一般来说，对冲基金做空一家公司的意图是获利。做空的常见操作是：在发布做空陈述之前，它们会向券商借入股票并高价卖出，然后发布陈述对相应公司进行镇压，在股价跌落后便以较低价格买入相应的股票偿还券商，获取的赢利便是生意的价差。
这份奥秘的做空陈述，背面牵涉的当事人数量许多，有发布陈述的浑水，有做空瑞幸的对冲基金，有参加访谈的职业专家，有履行调研的咨询公司职工，还有实地考察的实习生。据悉，做空组织发动了92名全职和1418名兼职，在全国45个城市的2213家瑞幸咖啡门店，录下了许多的监控视频，从10119名顾客手中拿到了25843张收据。
陈述终究由谁制造？哪些人参加了这项规划浩大的调研举动？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
多个信源告知燃财经，这份做空陈述的实践制造方，是一家出资办理公司雪湖本钱。雪湖找到了三家咨询公司——外资咨询公司Third Bridge，本乡咨询公司汇生咨询、久谦咨询，来完结做空所需的调研作业。其间，Third Bridge帮忙前期的专家访谈环节，汇生咨询和久谦咨询履行后期的实地查询环节。到发稿前，燃财经暂未得到这四家组织的回应。
依据雪湖本钱官网，雪湖本钱成立于2009年，旗下财物办理规划达20亿美金，在香港和北京设有办公室。开创人马自铭曾任职于一家总部坐落纽约的专心出资亚洲的对冲基金, 并担任我国相关的出资研讨。他还曾是顶尖对冲基金齐夫兄弟出资公司（Ziff Brothers）的全球多空股权出资团队成员。
这份89页的做空陈述，有缜密的查询、详实的数据、精确的测算，完全戳穿了瑞幸造假的谎话。
燃财经采访到了5位直接或直接参加针对瑞幸咖啡的做空陈述的人士，他们叙述了自己阅历的整一个完好的进程。需求再次着重的是，做空是一个正常的商场行为，做空能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协助商场筛选残次公司、下降体系危险。外界不应该打击有理有据的做空组织和查询公司，而是应该对造假的公司进行追责。当然，假如做空参加者在取证进程中采取了不合理乃至不合法的手法，也应该承当相应的成果。
做空陈述+审计是瑞幸自爆的底子原因
——Miky挨近瑞幸咖啡做空举动的知情人士
其实，猎杀在上一年夏天就开端了。瑞幸咖啡上市前，圈子里都不看好，所以上市了就成了一个做空标的。
咱们做过一些测算，发现瑞幸永久不或许盈余。瑞幸开端大规划造假的时刻，应该是在上市后，因为IPO的数据其实是很丑陋的，可是从二季度开端，瑞幸的运营数据就变得很好看了，显着有问题。所以咱们跟雪湖相同，挑选做空瑞幸。
我不是雪湖的人，但据我所知，雪湖一开端自己雇了几十个人去门店数人头，发现不正常，所以就开端看空。成果瑞幸的股价一向涨，导致被逼空（指多方以不断拉动上涨迫使空方平仓），然后雪湖就开端联合国内的两家咨询公司做大规划查询。谁知道瑞幸的股价还涨，所以雪湖就把做空陈述许多发送了，浑水仅仅其间收到陈述的一家。
瑞幸现在自爆，是无可奈何，是卡在了年报上。自爆的底子原因，是做空陈述+审计。
在这个案件里，安永很要害，因为安永是瑞幸的审计方。只需安永能在瑞幸的年报上签字，那么瑞幸就可以不必自爆，但没想到安永不松口，不松口的原因是做空陈述和审计草稿。
审计是个大费事，没搞定便是死路一条。做空陈述出来后，安永就在聚光灯下了，不敢出差池。我看安永现已出来揭露回应了，说审计作业尚在进行中，但安永不会对年报签字了，因为窟窿太大。安永只需不在年报上签字，那就不必承当职责，安永只对年报担任。
有一个十分要害的点，现在许多人没有注意到，便是从上一年开端，香港证监会等组织获准调阅内地审计草稿，也便是说，大陆在境外上市公司的审计草稿可以送香港了，这是个大杀器。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作假本钱更高，所以审计事务所都不敢放水了。
我觉得瑞幸或许是不了解审计草稿的事。等要做年报了，才发现大事不妙，否则不会那么粗糙地作假，让人有心掩盖都盖不下去。
但这次安永是有或许不会被追责的，因为季报不必审计，安永只需咬死造假是2019年的事，那它就没有职责。
其实业内人士都能看了解，现在瑞幸的战略是让COO背锅，其他人切开。
其他，瑞幸现在的财物底子不值钱。门店不是自有，仅有能卖的是咖啡机，但咖啡机大部分被典当了。
本年瑞幸做过增发和发债，这些承销商很难逃避职责，买债的组织可以申述他们。我看现已有股东开端申述承销商了。
瑞幸现在就只要几条路，大约率会退市。一是年报发不出来，可以请求延期，但要看买卖所批不批，不批就要180天大限，假如股价跌破1美元，30天退市。二是被监管承认造假，为了维护出资人，监管喊停买卖，变相退市。
专家访谈在上一年8月就开端了，Third Bridge协助雪湖寻觅专家
——Aaron 参加访谈的职业专家
2019年8月的时分，Third Bridge找到我，想跟我做一个专家访谈，来了解瑞幸咖啡。Third Bridge是一家总部在英国伦敦的外资咨询公司。
Third Bridge背面的雇主是雪湖本钱，其时Third Bridge在帮雪湖物色一批职业专家，听取他们对瑞幸咖啡的定见。专家访谈一般是由咨询公司作为中间方，给甲方和专家做一些对接，把时刻地址、专家费用、访谈内容都安排好，然后让甲方和专家进行访谈。
访谈的地址约在一家咖啡馆，方法是一对一，过来访谈的是雪湖的出资总监，咱们约好的访谈时刻是一小时，Third Bridge全程没有人出头。
所以至少从上一年8月开端，针对瑞幸咖啡的做空就渐渐的开端了，其时瑞幸咖啡的股价是20多美元。
我了解的是，其时雪湖的方案是先找一批职业专家，经过专家访谈，来对瑞幸咖啡这家公司有个全体的研判。确认看空战略之后，专家论证经过，再让咨询公司发动实地查询。因为在调研投入这么大的前提下，前期选用专家访谈的方法，本钱会更可控，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相对保存的做法。
他们的问题比较微观，底子都是全体上是否看好瑞幸的商业模式，然后会有一些详细的发问。其时我的观念是，不看好瑞幸的一些运营数据，比方每天的出杯量数据应该没那么大，它的运营本钱应该要高于他们自己发布的数据。最少从单店而言，我没看到它有任何到达盈亏平衡线的或许性。所以瑞幸不或许经过店面数量的扩张，把运营本钱下降。其时我给出的定见是，瑞幸的商业模式是可以被证伪的。
我应该仅仅参加访谈专家中的一个。他们前期必定做了许多的访谈，观念得到必定支撑之后，才会有清晰的意图性的对那几个点来进行调研。
招募实习生，在全国40个城市，400多家瑞幸门店计算客流
——Eason 参加查询的知情人士
瑞幸的调研项目从上一年12月份开端做，一向做到岁除前。
其时雪湖找到久谦，给了一份名单，让久谦在全国40个城市400多家瑞幸门店计算客流，每个门店总共需求计算三天（作业日加周末一天）。为此，久谦开端在全国招实习生，实习生的作业量很大，需求从开门一向数到晚上毕业，计算全体的客流量。
公司训练时，会教给他们一些话术：比方咱们是大学生，要写论文，校园没有网来店里坐一下，或许是我在店里等同学等等。遇到被店员问询的状况，下午就会换一个人曩昔。碰到一些自提店不能堂食，实习生只能像私家侦探相同在马路边上或许邻近站一天，进行偷拍和计数。
这些实习生每天早上要提前到门店，到了要在小程序上打卡，这个小程序乃至能实时获取实习生的地理位置信息。每天计算完毕今后，实习生需求把手里的数据和图片上传到百度云盘，交由久谦的其他一拨雇员从头看这些录像，整理好之后再把数据给到雪湖。
久谦内部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留档，还会出详细的履行证明文件。鉴于公司的“慎重”，在招实习生的时分，一部分是以公司名义去招，一部分是以久谦手里的空壳公司名义去招。
对外一致的招人口径是让实习生们研讨瑞幸的客流信息，做内部的商场调研，不会对外揭露。
一开端实习生只需求数客流。大约两周后，雪湖去检查，发现有一些数据和雪湖自己职工计算的状况不太相同，这导致雪湖很不满足。雪湖和久谦气愤的交流数次后，久谦就开端要求实习生在店内悄悄装置摄像头。
久谦担任瑞幸查询的项目组共有9个人，一开端是说做一个月，后来因为人员不断互换和活动，延伸到了岁除前。在接瑞幸的案件之前，久谦一向仅仅零星地接项目，项目数量较前两年有所下降。其实雪湖曾经就找久谦做过项目，后来很长一段时刻没有再找。
久谦服务过的比较大的客户有红杉本钱、大钲本钱，久谦之前乃至还给瑞幸做过CDD（尽职查询），给出的成果都是要投，之后却接了做空查询的活儿。
即使是这样，久谦在这个案件中其实也没有赚到什么钱，查询一个店的本钱很高，仅人力本钱方面，三线城市200元/天，二线城市240元/天，一线城市300元/天。后边开端偷拍之后，招实习生十分难，公司给出的条件是，假如能接连出勤，薪酬会有涨幅，再加上摄像头的本钱，一个店底子赚不到多少。
查询瑞幸的项目招人很难，人员活动性很大
——Sam 参加查询的知情人士
自从接下瑞幸这个案件后，久谦从上一年12月份就开端发招聘告诉招实习生。
久谦发布的招聘启事 受访者供图
招募告诉称，需求实习生去门店调研客流量。实践调研进程中，有时分为了可以更好的确保数据的精确，需求偷装摄像头。面临这样的调研要求，项目组有成员提出异议，以为这样的做法有失恰当。实习生也很难招，许多人觉得来做兼职的危险太高。一般一个项目操作周期是两到三周，瑞幸这个项意图操作时刻拖得比较长，便是因为招不到人。
在做瑞幸案件的进程中，有人质疑这种做法的合法性，也有人称这个项目是烫手山芋。
久谦首要做CDD，当某家PE或许VC想要出资A公司时，一般会托付久谦进行查询。久谦或许会去找A公司的人进行访谈，也或许会去找A公司地点职业的其他竞品公司的高层或许职工进行访谈，按小时付费。这里边许多或许会涉及到商业秘要，大部分人是不愿意对外说的。
久谦的客户大都是PE和VC（CDD），以及一些闻名五百强、互联网巨子客户（企业战略咨询项目），可是我也没想到，它会接做空查询的项目。
在店里记载订单和客流，实习生应聘零门槛
——Anne 参加实地考察的实习生
上一年12月的一天，我在一个兼职群看到了“咖啡厅计算人员”的招聘告诉，作业时刻是7:00到22:00，一人一天200元。
入职后我才知道，咱们是要去瑞幸咖啡的门店考察，查询瑞幸的订单量和客流量。
担任办理咱们的，是招聘咱们的当地领队，但领队背面的甲方，应该是汇生咨询，因为作业群中有汇生的人，他们会监督领队的作业。
但汇生一向没有出头，这次查询外包给上海专门招兼职的团队，相当于包工头，和兼职者直接触摸的是领队，电话语音训练、人员分配、薪酬发放、乃至最终的数据核对，都是领队在做。
其时应聘几乎是零门槛，没有一点要求，所以我去了之后发现兼职者从未成年到中年，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年岁最小的只要16岁。
咱们的使命，是在店里记载订单量和客流量。其时一同入职的兼职，第一批有四五十人，一个店派一个人，上海区域总共88家店，我总共查询了两家店。假如这个查询员记载的数据不完好或许被查出来人不在店内，就会招聘新的人员在其他日期再对这家店进行计算。
依照要求，一人拿多杯算一杯，多人拿一杯算一杯，一个外卖袋子算一杯，可是兼职有许多依照自己方法来算的，比方听来单的声响计算。现场记载首要分两种，一种是在纸上画正，一种是用手机计数器。现场底子没再次出现兼职被赶出去的状况，但有的纯外带和外送的店，没有座位，兼职会在外面站一天。
暗访瑞幸咖啡店实习生微信群截图/受访者供图
可是咱们的兼职不包括录视频，因为瑞幸咖啡店没有充电口，一个充电宝也不足以录十二个小时视频。
兼职上岗后的第二天，汇生方面派了职工到店里检查兼职的状况，发现了一大批不尽职的兼职，领队赶忙到没有甲方（汇生）的群里监督兼职，并对第一批被查出来兼职不在岗的店的数据进行返工重做。原本上一年12月2日、3日、7日三天就能搞定一切店，最终到12月19日还有几个店没做完。
咱们的薪酬是领队核对数据往后才发。核对往后，又过了大约十来天才发，对方给出的理由是公司要财政批阅。这种社会兼职一般是隔天结薪酬，成果这次隔了十来天。
这次的领队，要担任的工作许多，其间还有核对事务。兼职需求每个小时把数据填进问卷里，数据导出来就有十二个小时的数据，因为许多兼职填错，给领队增添了十分多作业量。
从查询的进程来看，我觉得领队是不太专业的，究竟他们仅仅做详细的履行。作为甲方的咨询公司人手有限，要查询那么多店，也只能外包给当地领队了。但最终出来的做空陈述，的确仍是十分专业的。
其实很可贵看到咨询公司做项目是找上包工头、零门槛招社会兼职的。一般的咨询公司都是招在校生做PTA（兼职项目助理），凶猛的咨询公司的PTA，不给薪酬都有人抢着干。上一年11月25日，汇生还在招PTA做瑞幸项目，后边发现人手不行，只能开端招兼职。
*题图来源于spro.so.com，应受访者要求，Miky、Aaron、Eason、Sam、Anne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