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邱晓芬 顾凌宇
2020年榜首天，戈恩弃保逃跑的音讯引爆了网络。1月8日，在逃往黎巴嫩的第七天，戈恩召开了一场大张旗鼓的发布会，这是他在被拘押了400天今后榜首次面临媒体。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发布会上，头发斑白的戈恩流利切换阿拉伯语、英语、法语和日语，答复各国记者的发问。
又是浓浓的戈恩风。为了控诉了日本的“赤色通缉令”，屏幕上的PPT演示了各类带有董事会签名的文件、图表，要点处还用黄色、赤色方框符号，戈恩全程逻辑谨慎、爱情充分。可是当晚，戈恩只讲依据、观念，关于媒体最关怀的细节问题，比方是否藏身大提琴盒逃跑，他沉默不提。
这不由让人想起1999年戈恩初次接收日产后榜首次参加东京车展。彼时各大报业和轿车媒体受邀进场，却发现会场上和平常很不相同，没有光芒耀眼的概念车、招待小姐、用于招待的小点心和香槟，只要投影屏幕上不断播放着夹杂着英文、日文字眼的严寒数字、折线图、确诊陈述。在展现了日产的窘境后，他重复屡次发誓确保：将带领日产走出泥沼。
20年后的这次发布会，戈恩重复强调的要点变成了“名声”——他将日产带出泥沼，也因日产晚节不保。
从前让人沉迷的变革者
在日本，戈恩一度是风头不逊于偶像明星的名人人物。
21世纪初，日本经济泡沫幻灭，国民缺少可供崇拜的标志性人物，民众对戈恩的喜欢演变成沉迷。
戈恩在自传《一个本钱杀手的办理自白》中不无满意地说到一个细节：据女人杂志查询，他成为日本女星最理想的老公、父亲形象。孩子们在看到戈恩的访谈时，也会嚷着“爸爸又上电视了”，还会抢着要戈恩的真人尺度海报。乃至有评论家指出：在曩昔150年的前史中只要3个外国人关于日本社会产生过颠覆性的影响：1853年的美国海军准将佩里、1946年的麦克阿瑟将军、戈恩。
全部以2018年11月为界，戈恩的形象敏捷从“颠覆者”变成了“贪婪的独裁者”，被申述涉嫌瞒报薪酬、移用公司财物等四项罪名。所以，他也把一部分“平反”的期望诉诸在这次的发布会。
在米其林公司期间，他从未上过一次头条。在日产时期，他变得十分乐于触摸媒体，不只向很多媒体敞开采访，还答应全程录音。这在日本的大公司是不可思议的——以往只要少量威望媒体受邀闭门会，为了能够更好确实保两边联系，记者还不能带任何录音设备。
“我只热衷于有效益的作业，之所以持续曝光，是因为还有一些方针有待到达”，他在前述自传中表明。这次，他在发布会上则直言，期望“我的价值、我的所作所为能取得供认”。
不难理解为什么戈恩不吝抛弃保释也要踉跄逃狱面临媒体。在一切人都回绝接盘日产的时分，戈恩用自己的毅力抢救了摇摇欲坠的日产，也留下了独裁主义的祸源，但不管如何他赌赢了。作为一个近70岁的白叟，在阅历了日产、法国实力的明争暗斗之后，为了名声，他决议再赌一次。
戈恩说自从日本逃到黎巴嫩后，他现已“重生” 图源CNBC
捂不热的日产
戈恩成功解救日产的故事也不是必定，傍边或许有一些需求归结为宿命的要素。在百年的轿车前史上，雷诺作为法国的一个小小车企简直不或许接下日产这样从前的大厂。
“这将是很大的应战，不过人生可贵遇到这样的时机，说什么也要赌一次”，戈恩的妻子在得知音讯的时分从前这么说。
日产有它的吸引力：它是榜首家在美国设置装配厂、榜首家在欧洲设置产线的日本车企，在日本境内多年销量仅次于丰田，是支撑日本轿车工业经济的重要支柱。
上世纪90年代，轿车业进入一轮整合期，和戈恩参加日产收买竞赛的还有戴姆勒。后者前脚刚完成了对克莱斯勒的收买，后脚现已企图吸引三菱、触摸日产。
在外界看来收买日产并不是一个好决议：为了在和丰田的军备竞赛中制胜，日产的产品因为常常抄袭对家产品而逐步失掉特征；在日本的商场占有率接连衰退了27年，为了维系体面，日产用于翻开商场的热销车型竟然贡献了15%的亏本，外债也高达200亿欧元。
其时，现已收买了沃尔沃轿车的福特老板杰克·纳赛尔直言收买日产是“自寻烦恼，把辛苦挣来的钱糟蹋在一时莽撞买来的债款上”，由此，戴姆勒在拉扯一番之后，总算在决议之前惊惶万状。
戴姆勒退出，戈恩的年代刚刚开端，1999年，他用52亿美元完成了对日产的收买买卖，带着17名雷诺的办理层进驻日产。
日产内部具有严峻的等级制度，职工乃至不能踏足高管专用电梯。即便日产集中了东京大学的优秀人才，交流却并不顺利，“我们好像都在保护着自己的范畴，不让旁人看到自己的作业内容”，内部不同车型也有各自涣散的供货商，小规模订购导致本钱高企，规范规范也很难一致。
为了处理问题，就任之初的戈恩一头扎进了公司的各个旮旯，亲身查询了日产在全球的分公司、规划中心与工厂，和不同的职工、供货商攀谈，以至于在内部收成了“7-11”的称谓（像便利店相同日出而作日落未息）。
1999年7月，戈恩成为日产COO后的半个月，就建立了9个跨功能团队来担任收买、研制等不同项目。10月，戈恩拟定出了日产复兴方案，宣告到2001年归纳运营消除赤字，2002年出售赢利率到达4.5%，有利息的债款降低到7000亿日元以下。
在习气暴风骤雨式变革的日本企业中，戈恩变得“独裁”，对日产动了一场外科手术：将董事会一半以上的座位撤走；零部件供货商由1300家零部件供货商减少到600家左右；3年内裁人21000人；封闭5家工厂，封闭10%的直销点；卖掉与轿车出产无关的工业，包含日产引以为骄傲的航天部分。
在他看来，拟定了丰田出产方式的大野耐一，和他相同也是一个“强硬蛮横又才华横溢的独裁者”。仅仅两年，日产就扭亏为盈，其间2001财政年度，经营赢利到达39.2亿美元，归纳税后纯赢利29.7亿美元，工厂工作率由51%提高到75%。
变革本身便是一场利益的重新分配。其实，日产的问题，戈恩的上一任们众所周知，1995年、1998年日产内部都提出过“全球重组方针”、“全球行为变革方案”，但其时并没有担任人乐意站出来统领——在金融危机迸发前，终身制和企业联盟被视为日本经济的支柱，不管是裁人仍是撤工厂，在日本社会都是“犯上作乱”的作业。
“独裁”的戈恩也因而成为了日本传统主义者的公敌。变革的动作一出，依托日产的供货商们纷繁做出严峻的批判，NKK总裁下垣内洋一打击“丰田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做法”，供货商工厂职工声泪俱下，工会也从前召唤职工围住日产银座总部。
更令戈恩没想到的是，日产一向捂不热，自己选择的新任CEO西川广人竟亲身将罪名加到自己头上。
戈恩2019年3月6日脱离日本东京律师事务所时坐在一辆轿车上 图源彭博社
野心的反噬
日产-雷诺联盟总算在2016年后有了过节。
2016年4月，三菱爆出丑闻：从1991年开端，便选用不合规则的办法检测本身产品的燃油功率，操作旗下超越60万辆轻型轿车燃油数据长达25年，由此股价暴降，市值一天之内蒸腾12亿美元，社长相川哲郎和副社长中尾龙吾相继引咎辞职。
2016年5月，日产宣告其以2370亿日元收买三菱34%股权，同年，日产-雷诺-三菱联盟建立，成为当年的第四大轿车集团，三家车企的董事长戈恩也由此将神话进一步续写：仅仅在次年，联盟就以1060.83万辆的销量超越丰田轿车、大众轿车，成为全球榜首大轿车集团。
这是戈恩人生中第二个高光时刻，全部都势不可挡。
当然，包含反噬。
看似铜墙铁壁的联盟内部，占有着扑朔迷离的股权联系。其时，雷诺持有日产超越40%股权，日产持有雷诺15%股权，完成了穿插持股。另一方面，日产有三菱34%股权；法国政府作为最大单一股东，又持有雷诺15%股权。 最耐人寻味的是，戈恩提议由日产收买法国政府所持有的15%雷诺股权，将股比提高至30%。
作为联盟的领导者，戈恩的意图很简单，便是减少本钱，追求变革。其时的轿车行业里，新能源和智能化浪潮现已趋势渐起，联盟若能扩展协同效应，将会提高雷诺日产在此方面的抢先优势，而如若不能，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诺基亚，也未可知。
戈恩的策略并不为背面的法国和日本政府所乐见。
十余年之后，雷诺日产的联婚明显现已不再是当年自在毅力的结合。两边政府的股权抢夺和利益纠葛由来已久。 轿车行业是法国支柱工业之一，法国政府从本国利益动身，期望能够加强对企业的操控，扩展工作，因而在推进雷诺兼并日产上竭尽全力。总算，在2015年4月，法国政府将对雷诺的持股份额由15%增至19.7%，由此取得了双倍的投票权。
日产又岂会甘愿将江山拱手送人。同年，日产方案将对雷诺的出资比率从15%提至25%，依照日本《公司法》规则，雷诺将失掉对日产的表决权，其最大股东法国政府的影响力也将就此被削弱。
通过长年累月的多方博弈，2017年11月，法国政府将持有雷诺的股权份额从19.7%减少回归至15%。
空隙一旦生下弥合起来谈何容易。2017年，戈恩领导下的雷诺-日产-三菱联盟发布了“Alliance 2022”规划，这一规划被外界遍及解读为开释出让雷诺与日产彻底兼并的信号。就像一滚热油，浇在了日产和日本内部对法国人戈恩高涨的民族怒火上。
戈恩在减少日产本钱的过程中一向选用高压手法，将日产刻画成了日本轿车行业办理层中女人和国际化布景办理者占比最高的企业之一，可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这一提高却是以接连撤销招聘日本大学毕业生、外籍人员占有高层和将英语定位日产公司官方语言等手法为价值的。
日产正在越不“日产”，而与此构成比照的是，戈恩挨近10亿日元的年薪引来了内部广为流传的“杀了日本人，肥了法国人”之说。因为薪水问题引发的对立，为日产内部关于法方的不满孵化了愈加直接的心情土壤。不管戈恩如安在扩展人员多样化上进行极力，在民族心情高涨的日本企业，他的外来者身份显得那么惹人注目。
2018年2月份，戈恩表明：“一旦法国政府决议退出，一切作业都透明晰，我告知你这一天不会等太久的。”
但是，戈恩等来的却是意料不到的成果。
2018年11月19日，东京羽田机场，戈恩刚从专机下来，就被等候多时的东京当地检察院操控并带走。他的罪名包含涉嫌假装出资意图搬运出资资金、移用公司经费等不尽职行为等，并于2010年度至2014年度瞒报个人收入50亿日元(合4400万美元)。
在日本司法系统里，嫌疑人一般要被关押至审判开端。依据保释条件，戈恩不得脱离日本，境内的人身自在也遭到约束。戈恩妻子曾在《华盛顿邮报》上撰文戈恩在监狱里遭到“非人”待遇，这种控诉由戈恩本人在1月8号的发布会上亲口证明，“我被关在牢房，没有人会说英语或法语。这儿的检察官说让我不要玩花招，对外他们不让我宣布任何言辞。”
戈恩说自己每天要在没有律师的情况下遭到8小时责问，每天只要30分钟的放风时刻。假如戈恩不脱离日本，他的审判将在2020年4月开端。
时至今日，归纳各个媒体的报导仍旧凑集不出戈恩逃出日本的全貌。但毫无疑问，来自日本司法的巨大压力，是促使其背注一掷出逃的直接驱动力。
戈恩曾说，CEO就要像赌徒相同机警，这或许是其人生里两次豪赌最重要的注脚。戈恩成功了，也失利了。而在他之后的CEO也没有躲过命运的冷笑。
2018年11月，在戈恩案发后，雷诺随即录用蒂埃里·博洛雷顶替其CEO职位，这位曾和戈恩同事多年的同仁在给职工的一封信中许诺“全力支撑”戈恩，以为这件事是日产的诡计。这一行为遭到了持骑墙情绪的雷诺董事会的不满，事发不满一年，2019年10月11日，蒂埃里·博洛雷迫于董事会压力离任。
挖苦的是，法国《费加罗报》报导称，该提议遭到了雷诺榜首大股东法国政府的支撑。
顶替戈恩成为日产CEO的西川广人呢？他曾不止一次在公共场所怒发冲冠控诉戈恩罪行，并表明，他会为戈恩垮台引发的不稳定担任。从举义旗揭发戈恩，再到合作查询竭尽全力，西川由此一度被日本民众视作保护民族企业的英豪。
同样在戈恩被捕尚缺乏一年后，西川广人也被其他高管以类似的理由揭露呵斥，并被逐出了日产轿车。与戈恩案持续一年多仍没有定音不同，西川广人的下课分外匆促。据路透社报导称，西川广人的离任是因为董事会的力气。
早在2019年4月发布新任董事长的暂时股东大会上，董事会就曾表明对西川办理的不满。
遭到一年多来高层持续动乱的影响，雷诺日产联盟新项目停滞不前，股价持续低迷，戈恩在位时主导的联合业务部分也阅历了一轮又一轮的架构调整，联盟未来终究何去何从让人不得而知。
戈恩如此预言 ，“现在，联盟现已分裂。他们说要把戈恩的年代翻曩昔，确实，戈恩的年代曩昔了，但现在的现实便是这三个品牌现已没有未来了。” 在车企纷繁抱团的今日，戈恩的话颇有深意。
现在，关于戈恩提出的日产诡计论的说法还没终究盖棺事定，相关查询还在持续，但美国证券买卖委员会当局现已约束了戈恩在十年内担任上市公司高管的或许性，戈恩在发布会上提及的，成为通用掌门人的时机也不会再有。在他与日产雷诺长达一年多的斡旋中，65岁的戈恩能做的，也仅仅极力抢救这来之不易的一世英名。
